Sept.
15
早晨八点钟,中医院的眼科病房里,姥姥的主治医生安医生带着实习大夫与护士们做第一次术后检查。拆开纱布的瞬间,姥姥习惯低垂着的眼睑似乎不适应突然的光线,慢慢眨着,医生清洗掉了姥姥眼睛上的药膏,又伸出三根手指询问视力恢复情况。她辨认了一会儿,问:“是不是三个手指头?”得到肯定的答案时,坐在病床边的姥姥突然扶着床站起来,拉住了医生的手,膝盖慢慢弯了下去,医生赶忙拉住了欲跪下的老人,姥姥紧紧抓着医生的手,喃喃道着感谢的话……在场的医护人员们表情复杂了起来,我们这些亲人更是鼻头酸楚眼角湿润。作为姥姥最小的外孙女,此时此刻看着最最疼爱我的姥姥,多种情绪在心中涌动。从我记事起就知道姥姥的眼神不太好,穿针引线的活总是由妈妈代劳,特别是每年春天,家里孙子孙女们脱下来的棉袄,经过拆洗晾晒,需要重新装入新的棉花再缝好时,我们都要去姥姥家,将结实的棉线穿好在针孔中,扎满整个针插球,供姥姥为我们缝纫棉袄。关于视力的问题,姥姥并没有和我聊过,原因也都是从妈妈偶尔谈起的回忆中拼凑起的。其实妈妈并不是姥姥最小的孩子,在妈妈六岁时,因为姥爷去矿上做工,姥姥要一个人肩负起家中的农活,其余三个孩子都已经上学,家中两岁的小女儿就被交给仍在懵懂年纪的妈妈照看。因为妈妈年纪尚小,妹妹不幸掉进了村里的河水漩涡中,就这样,兄弟姊妹四个便失去了小妹妹,姥姥陷入了长久的自责与痛苦,在劳作中以泪洗面,常常哭一整晚。妈妈觉得姥姥的视力就是从那时开始下降的。到七十几岁时,她开始分不清人了,我和她聊天时,聊了好久她都没有发现我是荟荟,竟对我说,倩倩,你去帮帮你妈妈剁饺子馅儿吧。其实倩倩是姐姐的名字。我去学校了,姐姐放假去姥姥家看她,她却以为是荟荟来了。到后来,我们有了默契,见面就将手腕交到姥姥手里,一摸,手腕子肉肉的就是荟荟,手腕细细的是姐姐倩倩。医院,这对我们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,在姥姥这里却怎么都说不通。年纪上了八十岁,姥姥的视力越来越差,甚至对光的感知都不明显了,下午四点钟,太阳从西边慢慢开始下去,姥姥便认为天已经大黑,该是夜里了。眼睛越来越看不见,加上年纪大了,一向格外灵敏的耳朵也渐渐听东西费劲,又是一次在家里走路撞着门框,额角鼓了包,舅舅大姨们再医院,做做检查,看看医生有没有什么办法把老人的视力提高点,姥姥再一次拒绝了,在争执中,姥姥恼怒了,喊道:“医院是骗钱的!我现在还能瞧着光,动完刀子我就全瞎了!指不定连命都搭进去!”真的,科技发展得太快了,爸爸妈妈这一辈的人都常常感慨,